贾金晶：世界距离下一次“大萧条”还有多远？

关于作者贾金晶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副院长

世界经济正面临严重冲击。从北美到欧洲，天然气危机、油价危机、供应链危机等“危机”接踵而至。美国码头工人罢工、加拿大铁路行业罢工、西欧交通行业罢工等罢工事件层出不穷。不管好坏，屏幕上呈现的社会画面，绝不是吉祥的。世界似乎越来越接近重现 1929-1933 年的“大萧条”。历史真的会重演吗？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一直未能走出危机。业绩而不是真正的经济复苏。 2020年以来的疫情冲击波暴露了世界经济的脆弱性。从2020年到2021年，在美国国债从23万亿美元左右飙升至30万亿美元的同时，本已严重的贸易逆差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涨幅达27%，再创新高，成为“货币抗疫”效果的典型样本。当俄乌冲突引发金融市场、能源价格、资源价格乃至潜在食品价格的冲击波时，“新大萧条”会不会来？

“大萧条”是如何发生的？

△ 1930年代美国大萧条时期，失业者在白宫门口挂起示威游行，要求美国政府给他们生活津贴。

当我们谈论“大萧条”时，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英文中的“Great Depression”——The Great Depression 从构词上看，本义是de-press，意思是“向下的压力”，表达的意思是“萧条”。因此，“Great Depression”在英文中的意思相当于“Great Depression”，是对一个状态的描述，对词的内涵没有定义。也就是说，仅从“抑郁”这个词，我们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会抑郁，甚至不知道这个词是否描述了一种经济现象。 1929 年爆发的经济危机被命名为“大萧条”，这是一个外延定义，需要“告知”观众将词语与他们所指的现象联系起来。这就是为什么西方经济学从凯恩斯主义、货币主义、真实的商业周期和奥地利主义中对“大萧条”做出了不下 20 种解释。

如果抛开“大萧条”的表象，坚持从历史和世界的角度来观察1929年爆发的经济危机，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其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本质。资本主义经济将商品和服务等经济活动表现为价格，而价格实际上是由货币数量决定的。于是，货币数量与经济活动之间的“均衡”问题就出现了：如果货币数量相对于经济活动而言过少或过多，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就会发生经济危机。

从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到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20年左右的时间里，欧美经济并没有克服严重的失衡。战争结束后，可以说这是一场一场又一场战争的“未能战胜危机的历史”。

第一次世界大战削弱了欧洲的工业体系，使美国完全登上了世界经济的宝座。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巨额军事订单使美国从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变成了最大的债权国，拥有最多的黄金储备、充足的货币供应量，使美国彻底摆脱了战前的经济波动，并“柯立芝繁荣”出现了。

与此同时，战败的德国经历了骇人听闻的“恶性通货膨胀”：物价贬值以万亿计。恶性通货膨胀消灭了绝大多数德国人的购买力，德国成为了收购对象。这样的超级经济危机，最终的结果不是由市场机制来修复，而是把希特勒赶了出去。

美国的好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1929年10月29日，“黑色星期二”，纽约股市崩盘，“大萧条”爆发。在此之前，美国已经经历了10年低利率带来的信贷扩张、贷款逐步偿还和加息导致的总需求收缩。也就是说，在危机爆发之前，“有钱了却卖不出去”的状态就是大萧条的背景。这种情况在后来的历史中多次出现。

从 1929 年到 1933 年，美国经济萎缩了三分之一，工业生产下降了 56.6%，失业率超过 30%，国际贸易下降了 50% 以上。政府不作为导致通货紧缩加剧，进而导致消费和投资下降，而危机本身形成了“正反馈循环”，即“市场规律”而不是让经济复苏让事情变得更糟。

193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上台实施“新政”，实质是通过财政手段启动新项目，增加就业，扩大销售网络。这些措施部分恢复了美国经济，但并未解决市场失衡问题。

“新政”的财政支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1933年以来黄金从欧洲大规模流入美国，导致欧洲各国货币按照“市场规律”大幅贬值”。货币贬值战争。为解决国际货币秩序严重混乱的问题，英法美于1936年9月达成《三币协定》，同意维持汇率水平，尽可能不实行货币贬值。 结果，这种符合金本位制下市场规律的行为，导致了1937年美国的财政紧缩，进而导致了1937-1938年的萧条。这种萧条再次蔓延到欧洲，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二战爆发的时间。

“大萧条”在二战后才结束。归根结底，是因为在战时状态下，供需关系被重组了。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货币与经济关系问题只是暂时被改变形态所愚弄，其复杂而深远的后果一直延续到今天。

大萧条的影响有多大？

△ 1930年代美国大萧条时期，人们每天都在银行排队取款，很多银行因为入不敷出不得不宣布破产。

二战后，主要资本主义经济体通过货币和财政刺激措施应对危机，即使他们所应对的危机是 COVID-19 大流行。对“需求不足”的恐惧的回应。

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在规划二战后世界经济秩序时，吸取了战前应对经济危机的经验和教训，形成了联合国货币和金融机构的最终决议协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组织协定》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定》这两个附件统称为《布雷顿森林协定》。三份文件中，《联合国货币和金融协定最终决议》是解决国家间汇率战的安排，《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定》是打造“全球最后贷款人”， 《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议》》是创建世界银行以打开欠发达国家市场。这是从全球角度处理市场失灵时的最高智慧总结。

危机应对能力的提升，有效降低了市场波动性。 1952年至1953年，英、美、法、德等国在战后经历了较为严重的经济危机，各国处理得当，没有发生股市崩盘等灾难。然而，这场危机也带来了新的挑战：通过财政政策向市场注入资金、扩大销售网络并没有产生明显的效果。为什么？怎么办？

1954 年匈牙利裔美国经济学家 Tibor de Scitovsky 发表的一篇论文加深了我们对市场机制的理解。 Sitowski假设一个情况：如果一个钢厂现在决定是否开工，但只有在钢厂投产和铁路要开工之后，钢厂才会盈利；而铁路公司则认为，只有新钢厂投产，铁路修好，才能盈利。显然，钢厂项目与铁路项目息息相关。但是，在只有钢铁现货市场的情况下，钢铁企业和铁路企业无法通过市场相互获取信息，无法促进合作行动。这是由于低效和灵活的信息传递导致市场失灵的一个例子，或者换句话说，因为市场不足。

这个例子可以用来解释1952-1953年的经济危机：二战后，马歇尔计划的大规模投资带动效应基本释放，通过建立扩大销售网络“欧洲煤钢合资”失败。立即查看结果。事实上，在欧洲煤钢合资企业成立之初，就有很多相互合作难以实现的案例。对此，当时欧洲找到的解决方案是：创建一个更高效、更灵活的信息传递交易系统，比如例子中的案例，可以通过创建钢铁期货交易市场来解决。

自 1950 年代中期以来，创造了大量先进而复杂的市场，例如诞生于 1957 年的欧洲债券市场。创造越来越充分的市场已成为预防危机的好方法。

然而，越来越充足的市场对应着越来越多的资金。对大量货币的需求使得金本位制下的黄金与货币的固定比率无法维持。从1960年到1968年，连续发生了11次“黄金危机”。最终，美国不得不在 1973 年宣布放弃美元与黄金的挂钩。随着货币发行量的飙升，金本位制走到了尽头。

1973年，中东国家宣布对西方实行石油禁运，导致西方国家经济萧条。在石油禁运期间，一些石油贸易商以个人身份从中东国家购买石油，然后再转售给西方国家，从而创造了国际石油现货市场，缓解了经济危机。不过此时正赶上美元与黄金脱钩，现货石油刚刚成为新的炒作对象。

美元对石油的炒作需要一个新的市场，因此国际石油期货市场出现在1980年代初期。国际石油期货市场已成为衍生金融的“文化媒介”，以石油期货为基础不断创造出各种新型衍生金融产品。为了容纳这些“金融怪物”，需要创造更多的新市场。于是1986年，撒切尔夫人干脆进行了“金融大爆炸”改革，彻底拆除了阻碍衍生金融产品市场发展的障碍。因此，自那时以来，似乎有一种更有效的方式来应对经济危机：印钞票借给经销商，并创造新的市场来容纳这些钱。 “大爆炸”改革后不到一年，1987年“黑色星期一”金融危机爆发。

然而，“金融大爆炸”的长期后果是，在 2008 年金融危机之前，金融衍生品总量超过 600 万亿美元，是当时全球 GDP 的 10 倍。在这种现象的背后，是越来越多的新型金融市场诞生，结构复杂，“吞噬”资金的胃口越来越大，从而迫使西方央行“释放”越来越多的钱来满足自己的胃口。

俄乌冲突会引爆下一次“大萧条”吗？

△来源/新华社

“大萧条”实际上是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充分体现。正如“战后”一词是二战后直到今天的国际秩序安排的定语一样，“大萧条之后”有时也被用作资本主义宏观制度安排的定语。 1933 年至今。

资本主义货币与经济关系的问题没有改变经济危机投资什么最好，经济危机的危险永远不会消失。每一次危机的“剧终”只是危机形式的转变或危机空间的转变。或者延缓危机的发生。在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经济冲击波还未消散时爆发的俄乌冲突，会不会引发下一次“大萧条”？

人们对俄乌冲突可能引发全球经济危机的担忧，主要是石油、天然气和资源价格飙升以及对粮食安全的潜在风险引起的。但这些风险是否会波及世界经济的“大萧条”，取决于“冲击波”是更容易引发“雪崩”还是逐渐“消散”。

在原油、天然气等大宗商品均以期货计价的背景下，欧美油气价格暴涨的原因并非“有钱，但俄罗斯不出货”，但由于原油和天然气期货市场。 “历史性空头挤压”的出现。 2020年，曾出现过期货市场多头平仓引发的“负价”事件。当时，原油价格一度出现每桶“负37美元”。这个“负价”要花多少钱？没有“底部”，因为市场价格机制已经失效。这一次，历史上的空头挤压正好相反：空头被平仓，价格将上涨到任何一个极高的值。

为什么会这样？这涉及到期货市场的基本结构。期货市场其实需要一个“现货总仓”，而首先被交易和定价的就是“现货总仓”中的库存。以美国原油期货的基准西德克萨斯中质原油 (WTI) 为例。俄乌冲突爆发后，随着油价上涨，期货合约转为现货油运走，库欣的仓位处于历史低位。库欣位置绝对不能为零，因为现货油必须通过管道输送，而且管道中必须有一定的油压。

这意味着即使需求为零，管道也必须继续运行，否则实物石油市场将崩溃。因此，维持油价稳定的前提是现货石油供需平衡应该在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内，即供需都不能发生太大的变化。虽然从俄罗斯进口的油气仅占美国总需求的不到10%，但一旦这部分突然消失，其价格机制将首先反映在期货市场上，从而导致空头仓位立即爆发。 ，油价机制将失效。这个例子反映了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美国和欧洲石油、天然气和大宗商品激增的真正原因。

在信息化、数字化时代背景下，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市场实际上是一个层次多、结构非常复杂的体系。包括资源甚至粮食在内的商品主要通过期货定价。因此，即使现货市场没有“缺货”，只是预期的缺货，也可能导致价格机制失灵，引发大规模经济危机。但另一方面，正是因为这套复杂机制的存在，危机的传导在大多数时候不会像1929年那样发生“雪崩”，而是在“多米诺骨牌”还没有出现的情况下采取措施。大规模崩塌。 .

截至2022年3月底经济危机投资什么最好，西方确实存在大规模经济危机的风险，但尚未达到不可逆转的阶段。甚至可以说，西方当前面临的危机是其政策“造成”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仍由他们自己决定。